【楼诚】败犬（三）
一个想岔了还自以为很有理的阿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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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明台这话没水准得简直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别的不提，“媳妇”这词用得就格外造次，且不说明诚自己是个大男人，现在时代早就变了，就是夫妻之间，也不见得任劳任怨地照顾一方的就非得是媳妇。但明诚知道他想说的其实是什么。明台想说的词，如果真的直白地说出来，反而会显得更加不妥。
仆人。
明台的年纪比他们小，来得又迟，之前在家里从来都被大姐管着，在规定的门禁时间前基本都和同学在外头疯玩，回到家里就被大姐揪着早早睡了，因此这段时间才算真正和他们两个一起相处生活。他们三个人同住的这段时间里，饭是他和明台轮流做的，家里卫生有明楼请的清洁公司打扫，每天明楼需要操心的家务事除了偶尔的洗碗基本没有。虽然明台做饭的手艺不精，导致后来做饭的任务大半都移到了明诚一个人身上，但若只是如此，当然不至于就让明台产生这样的观点。明诚认真想过，他饭后切好水果送到明楼书房甚至他顺便替明楼熨衬衫这样的事也许都不算什么，真正让明台这么觉得的，恐怕还是那天晚上他聚会回来，正撞见自己从明楼的卧室里出来的事。
明台先是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探头往明楼书房的方向看去——他的猜测没错，还不到明楼休息的时候，书房的灯还亮着。
“阿诚哥，你一个人跑到大哥的卧室里去干什么？”
这问题和明诚在心里预料的别无二致，可一向机警如他，却在那一刻之间怎么也想不出恰当的谎话，过了几秒才摆出理所当然的样子答：“帮大哥准备睡衣啊。你喝酒了？”
他言语间带了些犹疑，但明台大概也正沉浸在聚会的余兴中，并没有穷追猛打，只咕哝了句“那你怎么不帮我准备睡衣”就要往楼上走去。
明诚正要挑眉问他要不要自己这么帮他，却被听到动静从书房走出来的明楼捷足先登：“你要让阿诚帮你拿睡衣？”
明楼走路向来安静，他冷不防地站在明台身后这么一出声，吓得明台立刻肩膀一缩。明楼倒淡定——他在这种时刻向来淡定得很：“你们都成年了，如果阿诚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不过要是传出去，让你还未谋面的新同学先知道了你是个睡前还要哥哥帮忙拿睡衣的毛头小子，不知会作何反应。”
这下不止明台，连明诚停听了这话都忍不住侧头去看明楼。明楼对自己帮他那睡衣这件事理所当然得有些令他惊讶了。他皱起眉来，想说点什么来揭过这件事，可明台在兄弟斗嘴上反应一向很快：“你不也……”
“那不一样。”明楼早就等着他这句般，轻而易举地下了结论，“快去洗澡睡觉。”
他说完，看阿诚一眼，随后就自己往卧室的方向走去。阿诚愣怔地看着他卧室的门关上，直到被明台“咚咚咚”跑上楼洗澡的脚步声惊醒才缓过神来。明楼从头到尾的表现都太自然了，他是长辈，就算被问的是他自己的睡衣这样的事，言语间仍然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说“那不一样，”就像长辈对小孩子惯使的敷衍回答，但由明楼说出来，就多了一份天经地义。可到底哪里不一样？明诚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的，可他偏偏不知道。
帮明楼拿睡衣这件事，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他刚刚被明家收养的时候，因为换了环境，夜里总是难眠，被明楼发现，在那以后有将近三年的时间，他都是和明楼一起睡的。他正是开始懂事的年纪，明楼便也交给他一些事情来做，其中帮他管理他们共用的衣柜就是最主要的一件，他每天从阳台收了衣服进来，分开放整齐。过了一段时间他便对明楼的衣服了解得比明楼本人还清楚，也发现了他的哥哥在衣服这类事情上的不擅长。有天晚上明楼打开衣柜笨拙地去翻找睡衣的时候他忍不住出声给了建议，从此以后不知怎么地，每天晚上帮明楼找出睡衣再放到床上就成为了他每日的事务之一。三年的时间养成的习惯顽固得惊人，在明诚渐渐熟悉他的新身份，又搬回自己的房间住之后，明楼的衣柜也依然为他所掌控，自然也包括睡衣。
明家虽然是富裕的人家，但是也并没有雇什么仆人，明台的言下之意，大概是想笑他们两个的关系，像是养尊处优衣来伸手的大少爷和劳心劳力的忠实管家。明台也是收养的，他言语里还有没有更深一层的意思，明诚不得而知，但如果他有，那他大概是误会了，因为这些事情在被他说破之前明诚自己都毫无所觉，只觉得自己在做的都是和吃饭睡觉别无二致的事情，帮明楼整理衣柜拿睡衣平常得如同呼吸。明楼平日对他也从来没有呼来喝去，明诚自己有自己的生活，他并不觉得自己像个下人一样被支使着围着明楼转。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确实有些奇怪。明诚在那之后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把不应该的事情当成了理所当然，也许明楼并不喜欢他过多地介入他的生活，并不喜欢他每天进入他的卧房，但他都抱着一个哥哥对弟弟的宽容忍了下来。他想试试究竟是不是这样，因而才在一天晚上提前回家做好晚饭，又给明楼留了字条，去和人打牌。明楼一般在一点睡觉，到了一点半他的手机都没有任何消息，他以为明楼自己安顿了，心里正体味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哪知还没一会明楼竟然找来了。可那天晚上他回家之后也直接回的自己的房间，明楼也什么都没说。拿睡衣的事从此也就暂停了，前几天晚上他的确总会不受控制地往明楼的房间走，但都及时意识到转了方向。明诚从此才发现要戒掉一个长久以来的习惯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难，只要注意，不去做就能真的不去做了。
明楼从未对这件事的改变发表过任何看法，明诚觉得他大概也是默许的，也许这还卸掉了他的一颗心头大石。二十几岁的人，每天晚上都帮自己三十出头的哥哥拿睡衣，传出去怎么想都不对劲。他自认为在明台的提醒下做了个极聪明的决定，至于自己心头的那点空落，自然也就被他忽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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