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ABO]狗在江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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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住院部的内科病区尽头有一溜单人病房，平时除了查房的医生护士少有人进出，环境非常安静。成心妍走到角落的一间，在虚掩的门上敲了敲，听见里面有人应道：“请进。”
病房里的一切还和她上次过来时看到的一样，连病人和陪护者的姿势都没有变化。她走到病床前笑了笑：“下班前过来瞧瞧，看看你们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还好。这两天真是麻烦你了。”
沈巍的脸上没有流露过多的担忧，但成心妍知道昨天刚把人送来的时候他可没这么镇定。而且当晚住院部里就传开了，说有个气场像黑帮头子的大学教授，眼神可怕得要杀人，吓得负责给病人挂水的小护士手直哆嗦，险些一针扎歪。后来又有护士拿着三个空管去抽病人的静脉血，才刚抽完半管他就恐吓人家：“有必要抽这么多吗？”最后还是主治医师和护士长亲自过去解释安抚，才把抽血环节给搞定。
“他已经昏迷24小时了……为什么还不醒？”从昨天转入这病房开始，沈巍就一直把声音压得很轻。
“我替你问过孙医生啦。现在他的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人没醒是因为身体还需要一定时间进行自我修复。等他睡饱了，自然就醒了，你别太担心。”
成心妍见他低眉不语，又问：“你晚饭打算怎么吃？要不我先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昨天她忙着在自己科室值班查房，没顾过来，刚才路过这边的护士站特意问了问情况，才听说沈巍竟然在这里寸步不离地陪了一宿，期间连饭都没出去吃，也不见有人给他送饭来。成心妍从大学时认识沈巍开始，就知道他表面上看上去和风细雨，对谁都好，但实际上谁也没能进得了他的心坎。这还是成心妍头一次见他对别人如此上心，免不了就想刨根问底地八卦一番，却又碍于目前的情况不得不忍住。
“谢谢，不用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沈巍还是客客气气的。成心妍不便再问什么，只好先走。
她走以后，病房里就又恢复了令人屏息的宁静。沈巍低头望着床上的人，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盼望他快些醒来，还是希望他能像这样再安静地多躺一会儿。
赵云澜是昨天下午被送到医院的。起初沈巍不知他究竟都伤到了哪里，就先抱着人去了急诊，同时联系了成心妍。等到他把赵云澜的病史向急诊大夫交代得差不多，产科的大夫也已经到了。两边的医生一起紧急研究了一下，发现明显的外伤只有胳膊上的一处，似是被利器划伤的，但并不严重。严重的是伤患在未经标记的情况下受到了来自外部的Alpha信息素的刺激，导致出现了强烈的排斥与紊乱反应。一般来说正常的O若遇到这种情况，身体都会本能地选择屈从，但赵云澜的症状显然不是这样。结合他之前在消化科就诊的病历，会诊的两位大夫都认为是怀孕的可能性比较大，应当立即安排住院观测并进行验血。
沈巍没想到最后的确诊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在化验结果出来前的数小时里，他的脑中几乎是空无一物，直到医生拿着化验单问他要不要把病人转到产科的住院区，他才终于给出了一点反应。
“……他真的怀孕了？”
“是的。从数据上看大约在三到四周，不过具体情况还要问问他本人。”
沈巍的脸色白得发青，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化验单，对医生提出的问题恍若未闻。最后还是成心妍替他接了话，说病人的情况特殊，还是先转到内科的住院区安顿，但具体的药方还是由产科来开，这才把后续的事情安排好。
这一整夜，沈巍一秒都不敢合眼。先是盯着赵云澜打点滴，后来点滴挂完了，他就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怔怔地望着他。
赵云澜竟然真的怀孕了。
这不仅是赵云澜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孩子。
尽管此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事情真正得到确认的时候，沈巍依然觉得这个消息难以消化。
在他看来，自己得到的实在太多了。他本不该拥有这样的奢望，也没有资格逼赵云澜为他牺牲。赵云澜外表世故，内心洒脱，向来穷大方惯了，万年前为了护着他，粉身碎骨也没皱一下眉头，事到如今叫他怎么忍心再让他受苦，让他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失去自由。
然而，一想到孩子，沈巍又陷入深深的贪恋与不舍之中。如果他可以拥有这个机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个孩子。可是……可是赵云澜又怎么办呢？自己要如何才能告诉他、让他接受这个孩子呢？身为高危行业中的领导者，为了克服O的缺陷，赵云澜已经付出了数倍于他人的努力，如果真的让他知道了这孩子的存在，知道了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只怕他们不仅从此再也做不了朋友，就连陌路之人都做不成了。
这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沈巍都深陷在矛盾情绪彼此纠缠的漩涡中，感到自己仿佛被撕裂。
第二天白天，赵云澜的手机响了好几次，除了汪徵和大庆各打了一两次，剩下的都是祝红打来的。沈巍知道祝红对赵云澜的那点心思，便只当没有看见。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上终于无奈地跳出一条消息，内容大致是说老楚带着小郭去地下格斗场查案子，又问赵云澜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回特调处也不接电话。
沈巍自然也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守着赵云澜把今日的点滴挂完。如此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到傍晚，赵云澜才终于悠悠醒转。
“……沈巍？”
赵云澜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四下一看便反应过来，接着就想起身。
“别动，你好好躺着。”沈巍立刻把他按住。
“我睡了多久？”赵云澜问。
“20多个小时吧，昨天下午住的院。”沈巍替他把拱开的一角被子重新掖好，又仔细打量他，“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哎哟……”赵云澜呼出一小口气，认真感觉了一下，只觉浑身的关节就像被拆开后又重新接上，打骨子里泛出一股酸痛虚软来，“……我觉得我有点缺钙。”
沈巍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脸色不知不觉越来越沉。他当然不打算现在就把孩子的事告诉赵云澜，那是他欠赵云澜的，将来他自会想办法补偿。但眼下一码归一码，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帐要找赵云澜算。昨天的事他到现在想起来依然深深地后怕，要是他从前没有交代过老吴，要是他再晚去一点点……
“赵云澜，你知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你为什么要答应摄政官去地星？”这一天一夜之间他忍了又忍，心情不记得多少次浮浮沉沉备受煎熬，到头来还是不舍得把话说得太重，质问的语气还没到嘴边，就已经毫无威慑力可言，“就算要去，至少也先告诉我一声……”
可赵云澜却把眉一挑：“要是事先告诉了你，那我还怎么办事啊？”
见他似乎还不明白，便又像背书似地念道：“地星九十万人丁造册，没有记录沈巍的名字，爱莫能助……但翻阅典籍，有一位位高权重者，确实曾用过沈巍的名字。”
他说着就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沈巍，看对方的表情一点点地变得僵硬：“你以为截了我的消息，我就不会再查了吗？摄政官那老狐狸可不知道我已经知情了。所以，这次去地星，我就让他调了当初的往来记录。你猜怎么着？他可是巴不得亲口再告诉我一遍呢，我的沈大教授！”
沈巍呆呆地望着他，再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刚才赵云澜所说的，正是上次地君殿给镇魂令的传讯，虽然当时被他截住，但后来赵云澜也照样知道了他黑袍使的身份。现在听说赵云澜竟还在查，他的心中便不由得一阵悸动。他不知道，也不敢想，赵云澜这么做是不是出于他所猜测的那个理由。
赵云澜见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忽然叹了口气：“傻帽儿！你说你怎么这么傻，上赶着把自己往浑水里趟，其实人家早就在背后变着方儿地算计你了。”
“你……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去地星的？”沈巍的声音有一点抖，“……你是在担心我？”
“你说呢？”赵云澜有点好笑地瞪着他。
沈巍直直地望进赵云澜的眼睛，那双眼里满是坦荡的爱意，即使跨越千万年，那光芒与温暖也依然没有丝毫改变或消减。沈巍再也忍耐不了，一把将他拉入臂弯中。此时此刻，他的小小心愿终于得以实现，他终于把赵云澜和他们的孩子一起紧紧地抱在怀里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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