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赵ABO】【含凌赵】Anti-dogmatism （8）
8.
这天轮休，赵启平舒舒服服地睡到日上三竿。家里的面包牛奶昨天恰好吃完，他想了想，穿好衣服直接出门，在楼下的馄饨摊上解决了早饭，然后步行去了自己以前常去的一家书店。这家书店离他家两条街的距离，店主还是个古典音乐发烧友，爱好品味还算合他意，因此以前曾是他消磨时光放松身心的好去处——他自己的房子采光不太好，客厅的面积也不大，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他很不愿意就这么待在家里。
他推开店门，店主刚好在，见到他来了，招呼了他一声，也就去忙自己的了。上午书店人少，赵启平最喜欢的位置还没有被人占，他舒口气，从书架上挑出自己上周看到一半的人物传记，窝到沙发上看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在以前对他而言稀松平常，但大概曾经沧海，重新来到这书店的这几个星期以来，他总觉得找不到舒服的姿势。他现在肚子容易难受，能躺着就不想坐着，可这毕竟是在书店内，他又不愿意被人看出来自己的秘密，所以总有些束手束脚。之前几个星期他进入书中的世界后倒也能很快将这不适忘记，但这天不知怎么了，也许是分开的时间太长，他的肚子似乎分外活跃，耀武扬威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让他无法凝神，而且不知是阳光太好还是别的原因，明明已经比平时迟起，他坚持着看了一会书就感到昏昏欲睡，似乎睡眠才是唯一让他挨过肚子闹腾的方式。
可惜这时候旁边一个人都没有，赵启平苦笑。
不过明明是自己将他推开，他不能一边贪恋着这人的好处又抱怨他的占有欲。他确实需要想清楚。说他不喜欢谭宗明，那都骗不了他自己，谭宗明是他最为满意欣赏的一个床伴，作为恋人也契合极了，他甚至尤其喜欢这人被自己搞得无可奈何的模样。但答应试一试以后一切发生得速度太快，赵启平不介意和自己的床伴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恋爱，但他却害怕被捆在谁的身边，被轻易地许下终身的承诺。谭宗明是做事十分讲求效率的人，赵启平不知道是否对他来说有亲密关系的人只分为两种：床伴或是终身伴侣。在他对自己提出想要成为恋人关系的那刻，他就斩断了他们之间继续作为床伴或者是谈一场并不考虑未来的恋爱的可能。谭宗明从一开始对他提出的就是成为伴侣、过一辈子的请求，而赵启平却因为不愿意过早地失去这个床伴亦或是潜在的尽兴恋人而草率地答应了他。而当谭宗明目的明确、手段有效地朝结婚这个目标行动的时候，赵启平才真正感到了压力和慌乱。
这对他来说太快了。
跟谭宗明一起过日子并不坏，他适应良好。可他却总觉得那只是一个表象，谭宗明为了达到目的而拼尽全力地对他好——在去海岛那次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有吵一次过架。
所以他也活该自己一个人来过这没有谭宗明的生活。他们之间并不是没有继续的可能，但他清楚（对方也说过）谭宗明对他成为伴侣的诉求不会改变。唯一的可能，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然而他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毕竟他竟然没有忍心放弃肚里这个拖油瓶——他想通，真正愿意要和谭宗明过上一辈子。
然而离他从谭宗明家里搬出来已经过了四个星期，虽然骤然少了一个人的寂寞有些难以忍耐，但赵启平却依然下不定决心。与其说他是对谭宗明没信心，不如说他是对自己没信心。一个商场大鳄，要和自己一个业务能力“还不错”的小医生过一辈子？说出去都觉得像是天方夜谭。赵启平盯着书页迷迷糊糊地想着，他并没有在看书，只是循着困意任由这些想法在自己脑海里乱窜。他此时斜靠在沙发上，一手拿着书，随着他的手渐渐地失了力道，那书也愈发摇摇欲坠。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一只手伸过来稳住了他手里的书。
“启平，醒醒。”有人温和地说。
哦，温和。
赵启平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凌远。他的手还放在那本人物传记上，似乎在担心赵启平手劲一松这书又难逃和地板亲密接触的命运。赵启平索性松手让他拿过那本书合上，“嗨。”
凌远把书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自己也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太愿意再见到我？”
赵启平摇摇头，“我算很经常来这家书店了，以前从没见过你。”
凌远了然，“上午到附近办事，事情完了，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待一会，没想到碰到你。那天在六院看到你，也没时间多跟你聊聊。”
聊什么，追忆往事吗？赵启平本来还想思考这附近有什么能让他办事的地方，后来想想也放弃了，毕竟凌远的生活现在到底如何，他知之甚少。
凌远作为医者的眼光倒是一如既往地毒辣：“你身体不舒服？”他问完，似乎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太过突兀，刚想继续说什么，赵启平却简单地坦白了，“我怀孕了。”
凌远愣了一下，过了一会脸上才又浮现出微笑，“恭喜你啊，这我还真没想到——”
“……也没什么好恭喜的。”
他收到凌远疑惑的目光，想想也觉得这种话不解释别人听来想必纳闷得很，就继续说，“它现在像一个定时炸弹，时刻提醒着我不能逃避。”
凌远毕竟是聪明人，听他这话脸上已露出了然表情，但过了一会却又皱起眉头，打量了他一下，才问：“我再问你这话，你可能觉得冒犯，但我有点想不明白……”
他的神色倒真像是纯粹疑惑，赵启平心里从他角度想想，对他的疑惑也明白了几分：“你是不是觉得，我……啊，你还以为我是个Beta。”
Beta怀孕的可能性非常低，更何况凌远所认识的赵启平，还是那个认为相爱的人必定到老的赵启平，因此站在凌远的角度，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赵启平为什么会愿意怀上一个人的孩子，却还在纠结是否要跟此人在一起的。
赵启平并没有说太多自己和谭宗明的事，只说他的分化来得十分突然又不明显，两个人都没有预料到，因此才让他烦恼。
他以为这足够解凌远的惑，可还是低估了凌远的敏锐度和对他这事的好奇心：“你看起来变了不少。”
十年了，谁没变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他想起那时候他幻想过的、甚至为了自己和凌远的今后做出的种种努力，直到现在都会感到胸口发疼。凌远的再度出现，对他没有造成任何情感上的混乱，却重新唤醒了这唯一的伤疤。
“是啊，”赵启平说，“毕竟我现在再也不会为了什么人而专门去考什么学校了。”
这话里带的嘲讽他出口了才意识到，凌远却没显出什么，“我很抱歉。”
道歉，又是道歉，谭宗明也给他道歉，都是他们的错吗，赵启平皱起眉头：“不是你的——”
“有时候我想起来也觉得挺遗憾的，”凌远感慨地笑了一下，“那个时候你努力得更多，对我来说事业却更重要。现在我也变了，到了想要安定的时候，回想起那时候耗掉的你的心……”
“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赵启平淡淡地说。
凌远移开目光，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凌远说：“还记得那时候吵架，我还跟你说，不是每段恋爱都要有一个结果，现在想想是我那时候太自负了……”
赵启平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凌远无奈地笑，表情却诚恳：“真的投入了每个人都会想要一个结果的。”
赵启平叹口气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他那本传记转向书架，“可能我们只是时间不对。”
*
从书店出来，赵启平顺着路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在慢慢胀开。真的投入了每个人都会想要一个结果，他想着谭宗明，慢慢咀嚼着这句话。
谭宗明投入了，所以他想要一个结果。骗谁呢，到了四十岁，经历过了身边的莺莺燕燕，突然在他身上栽了，所以迫切地想要一个结果吗？
谭宗明看上去确是真心，连孩子的事都不愿逼他，那他呢，他投入了吗，他想要一个结果吗？
赵启平忽然意识到，他们同居时的从未吵架、平静无波，也许不全然是谭宗明的原因——是他自己，他自己只顾埋头生活、把一切关于未来的考虑都抛之脑后，从来没有试着把谭宗明放在终身伴侣的位置上考量过。他害怕逃避的，到底是切实地跟谭宗明谈一场双方都试图共建未来的恋爱，还是只不过是“过一辈子”这个过于宏大的词汇？
他的不愿意安定，是因为害怕给自己增添负担、还是其实是因为凌远当年不成熟的那句话，害怕给别人增添负担？
他走了一段路，脑海里想法纷杂，眼看时间也临近中午，他的肚子这阵子又容易饿，站在路口想了一会，好巧不巧地想起附近正有个之前谭宗明带他来过的，东西相当不错价格又合理的餐馆，便抬脚往那里走去。
不知道谭宗明那时候是否就知道这里离他家不远——赵启平入了座，一边翻着菜单一边苦涩地想着，却冷不防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显然是从他身后的卡座传来的：“所以呢，一个月了，你的小赵医生还是没有动静？”
紧接着谭宗明的声音就响起来，就在他身后，带着自嘲，“没有。不怪他，是我操之过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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